没有努力,生活就会失去秩序

薛定谔在《生命是什么》里说过一句话:

人活着就是在对抗熵增定律,生命以负熵为生。

那什么是熵增定律呢?

其定义是:

在一个孤立系统里,如果没有外力做功,其总混乱度(即熵)会不断增大。

简单理解,「熵」就是一种对混乱程度的刻画,定义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东西的混乱程度都是逐渐增加的。

底层原理可以这样理解,物质是由原子、分子、离子等微粒组成,而它们都有热运动,即都在不停地做无规则的运动。想象一下,我们在沙滩建沙雕,沙雕作为有序形式只是沙粒排列的少有状态,而沙子的绝大多数其他排列方式都是散乱的。当我们建好沙雕,不久后会发现沙雕不见了,回到了最大可能的状态——一盘散沙。因为风、海浪让沙粒的随机运动不太会将无序的沙子变成沙雕,却可以很容易地将沙雕变成一盘散沙。

要想建立与维持沙雕,需要我们的努力,这也就是标题说的「没有努力,生活就会失去秩序」。企业如果不精心管理,就会被淘汰;房间如果不定期收拾,就会变乱;吃早餐如果不留心,就会打翻牛奶;人如果不吃饭,就会饿死……这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定律。

但好消息是,我们可以抵抗熵增,而这正是生命的意义。史蒂芬·平克说过一句话——「生命、思想和人类奋斗的最终目的是:利用能量和信息来对抗熵增,开辟有益秩序的庇护所。」

下面从熵的角度思考我们的生活。

日常生活面临的情况可以分成身体的熵增和精神的增熵。

而身体的熵减是通过帮助身体正确行使其功能而达成的。例如运动、健康的饮食与作息等。早上起来,刷牙洗脸时通过去除牙齿上的菌膜与脸上的尘垢,有利于身体功能的正常行使,降低的是身体的熵。当然代价是提高环境的熵,例如干净的水变脏了。几乎所有健康的生活方式都是对应着减少身体的熵,如体育锻炼等。吃饭吃的其实是富有秩序的有机物的负熵,以抵消身体的熵增,最后将有机物变成了熵值大得多的无机物,排出体外。

对于古代人,获取能量以抵御身体的熵增(饿死)是几乎所有的工作。但对于现代人,精神的熵增是目前面临的更重大的考验。

人的行为受欲望驱使,欲望没满足前是痛苦的,而如果满足了又会感觉无聊,然后又催生新的更多的欲望,这是自然选择带给我们的困境。在如今信息化社会,整个社会系统是极其复杂而且日趋复杂,我们生活在其中,只会加剧这种看似有序实则无序的状态。

人如果不做什么,就会感觉无聊,人如果要做什么,就需要有欲望,而人如果欲望太多,又会感觉痛苦。无聊恰恰是精神熵值大的状态。哪怕是已经财务自由的人,也不得不找点事做,特别是有目标感的事做,否则精神熵的增加会让他受不了。但欲望太多而导致痛苦恰恰也是精神熵值大的状态。

也就是说,无聊与痛苦都是精神熵大的状态。而与之对应,人在两种状态下精神熵最低,一是无欲望却能不无聊,也就是佛教追求的那种境界——内心平静又充实。二是专注于基于单一欲望的目标的行动上,特别是如果处于忘却欲望的状态——心流时,可以极大地降低精神熵。对于大多数人,我们要追求的是——管理自己的欲望及其衍生的目标,简化它,然后全身心投入为实现自己的目标的行动中,这个状态是精神熵最低的。这样看,其实有事做的人更容易幸福与满足,它体现了生命以负熵为食的本质。

综上,佛家的六根清净以及俗人的专注做事精神熵最低。可以把它看成是牛顿第一定律——在无外力的情况下,任何物体都会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佛家追求的是静止状态,我们俗人追求的是匀速直线运动。

冥想实际上是抑制了只要不结构化思考大脑就会进入的默认模式网络的无序带来的熵增,它靠给大脑一个清晰的目标——专注呼吸来降低精神熵。相比而言,行动时大脑的熵其实大多是降低了的,特别是目标极其明确的行动,可以说,目标明确的行动就相当于在冥想,其最高境界是达到心流状态,此时就是身体的冥想巅峰状态。行动比不行动更有利于降低熵值,因为行动更容易指向一个清晰的目标,而由于大脑的不可控性,无事可做时指向一个清晰的目标是非常难的,这也是为什么冥想有效的原因之一,它以行动的模式(专注呼吸)防止大脑在无事可做时变得无序。

写作也是指向清晰的目标,有利于整理大脑思绪,降低精神的熵。

下面思考的是——手机增加还是降低了人的精神熵?

从宏观上看,整体上似乎是提高了人的精神熵的,为什么?因为它们养活了一个极其庞大的母体——手机生产商及其供应链以及周边产业(以下简称手机商)。从这个角度看,手机商是有生命的,它们也要靠负熵为食,其熵源就是广大手机使用者的精神熵,手机商靠吸食手机使用者的精神熵为生。当然,这个论断非常不严谨,因为这并不是个孤立系统。

从生命质量的角度看,多半人在拥有手机和丢掉手机无疑后者能提供更高的生命质量,但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把手机当成工具而非娱乐设备的人来说,手机的恰当使用却是有利于降低他们的精神熵的。例如笔记与提醒系统降低大脑负担、互联网的加持下办公的效率大大增加、能将繁琐的日常生活简化等。

睡眠是人的一天中无论是精神熵还是身体熵都大大降低的行为。它靠对大脑记忆进行整理与身体修复来完成。

我们的生命的意义甚至存在本身就是要尽可能得减少熵,放纵、浪费时间、放任熵增的行为都愧于生命体存在的本质,过多则会被熵增逐渐杀死、淘汰。